大石山的绿色突围

2003年 龙何屯龙情洼地今昔对比。

2021年 龙何屯龙情洼地今昔对比。 （中国地质调查局岩溶地质研究所供图）

平果市油茶基地广西气象科学研究所科研人员开展土壤水分情况调查。林金红/摄

广西云-广西日报记者 曹丽媛 通讯员 陆伸汉

曾经，这里石漠化面积约8.1万公顷，约60%的人口生活在大石山区，“缺水、少土、石头缝里种苞谷”道尽了艰辛过往。

如今，群山披“绿装”，山坳间种火龙果、赤苍藤、黄花梨……生态保护与乡村振兴互相成就。

6月5日是世界环境日。今年世界环境日聚焦恢复土地、遏制荒漠化和增强抗旱能力。围绕这一主题，记者走进平果市探寻这个极度石漠化区的绿色“突围”之路。

A 土地癌症：生态脆弱旱涝频发

乱石丛生，“瓢一块、碗一块、丢个草帽盖一块”，是过去石漠化“重灾区”——平果市果化镇布尧村龙何屯的真实写照。这里，正是记者此次采访目的地。

一走进平果市气象局，只见一面墙上挂满龙何屯龙闷垭口与龙情洼地的生态恢复对比图，荒芜与繁茂之间的对比令人感慨，也让记者对这种变化的原因更生期待。

在启程前往龙何屯之前，平果市气象局高级工程师林金红向我们普及了喀斯特地貌的独特性。广西独特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享誉中外的桂林山水。然而，这份绝世美景的背后，潜藏着一个不容忽视的生态挑战——石漠化。

随行的中国地质调查局岩溶地质研究所研究实习员陈雅祺告诉记者，石漠化即石质荒漠化。它主要指亚热带湿润地区岩溶发育的自然环境背景下（喀斯特地貌区），受人为活动的干扰和破坏，导致植被减少，土壤受到严重侵蚀，基岩大面积裸露，地表呈现出类似土地荒漠化的景观。

近几十年，广西人口激增，土地资源愈发紧张，人们无奈之下向山地索取生存空间，却在不经意间加速了石漠化进程，山体失去植被庇护，岩石裸露，生态平衡岌岌可危。

石漠化容易导致水土流失，旱涝灾害频发：下一场雨就涝，但雨一停，水立刻就跑到地下去了，马上转为干旱。所以，被人们形象地称为“土地癌症”。

既然生了“病”，就得想法治。

B 探究病因：气象监测“对症下药”

2001年，中国地质调查局岩溶地质研究所在龙何屯建设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联合相关部门开展石漠化生态修复技术研发和产业示范，与当地居民一道，展开了一场与石漠化斗争的持久战。

石漠化治理是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2007年，广西气象部门下定决心，要为石漠化成因和治理现状，摸一摸底。

自治区气象局运用“气象+遥感”探究气候变化对广西石漠化地区的影响、成因及机理，定量评估石漠化等级演变状况、气候条件和气候变化对石漠化地区植被恢复的影响，研发石漠化等级遥感识别模型，绘制了石漠化等级空间分布图。

“石漠化等级遥感监测图直观展现了石漠化严重程度与分布状况，同时揭示了其生态脆弱性随时间演变的趋势。”自治区气象科学研究所生态遥感服务首席、正高级工程师莫伟华介绍。

研究显示，平果市季节性暴雨加剧了石漠化进程，高温下的植物蒸腾作用又导致地表水分快速蒸发，生态脆弱性随之升级。加上落后的耕地方式和过度放牧，让当地生态状况陷入可怕的恶性循环。

“为了更全面洞察‘大气—岩溶—植被—水’各要素间的交互作用，我们携手多领域的专家学者，共同打造了百色岩溶生态气象野外科学试验基地，为岩溶区生态保护与修复和乡村振兴提供生态气象服务方案。”莫伟华说。

C 起死回生：生态修复多元施策

芒种时节，记者走进龙何屯一探究竟。车达目的地，但见山上林木苍翠。

“以前只能零星种些黄豆、玉米，温饱都难以解决。”龙何屯村民何广灵回忆。治理之前，光秃荒山，碎石遍野，缺水，少土。

面对一连串问题，中国地质调查局岩溶地质研究所科研组与当地气象、农业、林业专家共同探索解决方案。

初期尝试营造黄花梨、苏木、任豆等速生树种，但在观测中发现，龙何屯虽年降水量充沛，可特殊的地貌，雨水难以留存，它们会顺着石头裂隙流走并带走土壤。中国地质调查局岩溶地质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涂纯解释：“石山区的岩溶峰丛洼地就像是个大漏斗，水土不仅顺坡水平流失，同时也向下垂直漏失。”

面对脆弱的生态环境，传统的治理速度往往难以跟上水土流失的步伐，特别是在土壤极度贫瘠的区域，林木的成活率普遍较低。

为了与石漠化现象“竞速”，气象部门强化植被生态气象监测、石漠化程度评估、气象灾害影响分析，借助“3S”技术（遥感RS、地理信息系统GIS、全球定位系统GPS），划分了250米空间分辨率的“生态功能极重要区”与“生态极敏感脆弱区”，配合完成生态保护红线划定中的科学评估，并开发了水源涵养、水土保持、固碳释氧等生态功能气象影响评价产品，为生态修复提供精准气象服务。

“石漠化治理远非简单的植树造林，其核心在于提升水土保持能力，确保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涂纯告诉记者，在岩溶区域开展生态修复，是一项涉及多方面的复杂工程，不仅需封山育林、植树造林，更需科学调控岩溶水资源，合理布局土地利用，实施退耕还林。此外，结合种草养畜、土壤改良和种苗繁育等多元化策略，构建一个自我维系的生态系统，是治理石漠化的关键。

科研组与林业部门协作，在石漠化严重区域及水源保护区，种植保水保土、攀缘力强的藤本植物扶芳藤，覆盖裸露岩石，有效防止岩石风化和雨水侵蚀，达到生态修复与水源保护的双重效果。同时，深入研究岩溶区气候、土壤和特色植物特性，指导种植火龙果、赤苍藤、苦丁茶、金银花等经济作物，培育特色生态产业，推动生态产业与经济协同发展。

龙何屯的绿色转型，是平果市石漠化治理成效的生动体现。自实施石漠化综合治理以来，平果石漠化土地面积从2008年的81348公顷减少至2023年的32163公顷，森林面积增加17983公顷，坡耕地、石旮旯地全部得到有效整治，生态恢复成果斐然。

“如今，生态环境持续向好，野生动植物种类日益增多。”平果市林业局副局长韦丽玲说。